拨开天目烽烟的迷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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拨开天目烽烟的迷障

作者:张抗抗 阅读数:0

  长篇纪实文学《摇晃的天目山》记述了1937-1945年间,浙江天目山南北及杭嘉湖地区抗日斗争的真实状况。

  作者张白怀是一位92岁的高龄老报人,浙西抗战的亲历者,是我的父亲。他年轻时在天目山《民族日报》工作时,作为特派记者往来于游击区实地采访,结识了一些抗日游击队的著名人物,如书中所写的郎玉麟、李泉生、朱希、鲍自兴、黄八妹等。

  天目山的云雾、杭嘉湖的硝烟与血腥,是我父亲一生中最难忘的岁月。

  上世纪九十年代,我曾陪同父母重访西天目。2010年,父亲以88岁高龄编选出版了他与我母亲几十年的作品合集《文学之梦与人生笔记》之后,书写编著这部天目山抗战史,就成为父亲晚年最后一件未了的夙愿。

  一位九旬老人心心念念想写的东西,一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了。

  一位九旬老人要完成自己的心愿,需要付出比常人艰难数倍的努力。

  父亲常年腰椎疼痛无法直坐,他只能把稿子铺在一块小木板上,木板置于膝盖,抵靠在沙发上写作。一日里断断续续写下几百字,一字一字每日不息,写满了一摞摞厚厚的稿纸。他在年轻时就注重笔记和史料搜集。如今,岁月清除了浮面的表象,从记忆深处凸显出珍藏的往事。

  天目山因东、西峰顶各有一池清泓,宛若双眸仰望苍穹,故而得名。有时觉得,天目亦如父亲年轻时那双黑亮的眼睛,穿透大半个世纪的历史烽烟迷雾,在晚年依然闪烁着清澈的光泽。

  该书定名为《摇晃的天目山》,蕴有深意。

  天目山位于浙江临安境内,浙、皖毗邻地区,古名浮玉。

  1937年抗战初期淞沪大血战80天后,日寇在杭州湾北岸的金山卫等地登陆。国军向天目山地区移动。但由长兴窜犯泗安、广德的日军一个旅团,竟尾随向天目山追击。告岭为天目山一部分山峰的名称,顶界线称为羊角岭。告岭南面下坡途中有百丈坑、一线天等险峻地段。如果告岭、羊角岭天险不守,日军即可越过天目山,直下于潜、分水、桐庐,浙赣线将可能沦于敌手。告岭之得失,对整个战局的影响重大。国军当机立断回头强烈反击,迫使日军反追为退,受阻于天目山屏障。这是天目山在抗日烽烟与战火震荡中,第一次“摇晃”。

  第二次“摇晃”发生于1943年10月,日军以一个联队加山地装备特种部队,对天目山地区发起进攻,满以为天目山唾手可得,结果又一次被国军击败溃逃。1944年秋,日军为防止美军在浙江、福建方向登陆,确保南京上海杭州三角地带“安全”,先后占领温州、福州等要地,控制了浙闽两省沿海地区,国民党军纷纷西撤。中共中央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,遵照中共中央关于开展东南沿海抗日斗争,准备实行战略反攻的指示,新四军粟裕司令员率第一师渡江,在浙江长兴建立苏浙军区,确定了向天目山敌后进军的部署。而国民党顽固派连续调集重兵企图聚歼,新四军部队被迫进行了三次反顽战役,巩固并扩大了苏浙皖边抗日根据地。

  1945年8月14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。根据国共重庆谈判的“双十”协定,八路军新四军根据地奉命北撤。巍巍天目山,在战火烟硝中又一次成为历史风云的见证——“摇晃”一词,实际上隐喻多种政治力量此消彼长。

  《摇晃的天目山》一书的显著特点是:以客观真实而复杂的人物、事件,揭示出浙西地区八年抗战的历史真实。

  20世纪80年代以后出生的人,对20世纪上半叶那种复杂对峙、进退反复的时代背景,已是知之甚少或漠不关心。而在20世纪50年代以后出生的人,对于抗战历史的了解,大多来自于文革前的教科书及小说、电影作品。有关抗战,我们曾被灌输了太多的宏大叙事和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观,对战争真相的了解,具有一定的片面性和局限性。战争关系到每一个人的生死存亡,在摧毁性的炮火与屠杀面前,卑微渺小的生命,可因贪生而成为汉奸,也可因奋起抵抗而流血牺牲。重要的并不是记忆或遗忘,而是什么样的记忆和遗忘。

  《摇晃的天目山》有其独特的史料文献价值。我们不再需要重复同一种模式的记忆,而应当开掘更多个人化的历史记忆。

  (《摇晃的天目山》;张白怀 编著;浙江大学出版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