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悦读榜作家
小说家迟子建:东北故事,烟火漫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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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风悦读榜作家
小说家
迟子建
东北故事,烟火漫卷
前段时间,很多人在朋友圈晒极光。极光很美,在高纬度之地才能看到。作家迟子建,就出生在东北黑龙江漠河的北极村,那是个极光不过是寻常事物的地方。
很多年前,迟子建的故乡叫漠河乡。1986年,迟子建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在《人民文学》杂志上发表。她觉得叫漠河乡比较难听,要在自己的小说中虚构一个地名。虽说从地理意义上说,北纬53度不是北极,但是她就把它命名为北极村,小说命名为《北极村童话》。
结果,上世纪90年代,漠河乡正式更名为北极村。
如果要带一本书去北极村看极光,不如带上迟子建的新作《东北故事集》。由三个中短篇组成,都是她在这几年写的。
在暗夜泅渡,穿越历史的急流险滩,穿越人性的明面和暗面。那神奇的北极光,也在《东北故事集》中。如果你细品,也能在这本书里读到一个隐藏的人物,就是她自己。
她感叹,这三年因为在政协分管文化文史工作,走了不少黑龙江的市县。也许是人近黄昏的缘故,重走故地,万千感慨,也让她看到了艺术的霞光。写长篇的时间不够,她便尝试用中短篇来演绎这些故事。
繁忙的5月,她在深圳参加完2024文化强国建设高峰论坛“繁荣文艺创作”分论坛后,回到了哈尔滨,又马不停蹄地带队下去调研。忙里偷闲,她发来了一张在牡丹江镜泊湖游船上的照片。
这是迟子建这几年里难得一见的轻松状态。
6月初,刚从牡丹江回到哈尔滨,她又忙着公务。在去北京开会的路上,匆匆跟我交谈着。8年前,她的小说《群山之巅》曾获得春风悦读榜白金图书奖。
“因为我来自北极村,晚上出门可以看到繁星满天。如果有一天你来到户外,发现夜空中只有一颗星星,你一定以为世界末日到了,所以我喜欢繁星满天。”她说。
繁星满天的时候,搜集完故事的人,开始讲故事。
现在有个词叫“松弛感”,我读迟子建的《东北故事集》,也读到了一种难得的松弛感,这种讲故事的松弛感,跟她这几年密集日程的状态形成了反差。
书中几个小说的时空,在历史与当下之间穿梭,“讲故事的人”站在黑土地上,东北这块地域给了故事飞起来的可能性。她用类似民间故事的形式,讲述了它们。
怎么样的故事才是好故事呢?
小说不可避免地带着作者本人的体温,但每个人的人生阅历不同,看小说就会有不同感受。《喝汤的声音》,大多的读者在此中看见国仇家恨,听见钢牙咬碎的声音,也有的读者读出爱情故事,生死绝唱;《碾压甲骨的车轮》,有人在悬疑中读出被诅咒的马车轮之“魔性”,有人读出官场生态,人性深渊;《白釉黑花罐与碑桥》,有人读出风雅颂,有人读到靖康耻。
如果一篇小说能有多方位解读,无疑是作者的幸事。
读《喝汤的声音》,我猜想作者平时一定会做菜,应该酒量也不错,有半斤白酒的量吗?暂且存疑。在东北,无论男女,总得有浓郁的酒香陪伴。
她说,北方人好吃,但吃得不像南方人讲究和精致,菜品味重色黯,所以真正能上得了席面的很少。不过,那些家常菜一直是她的最爱。
怎样的小说家才能写得出《喝汤的声音》这样的浓情和浓味呢?这个小说让我想起她之前的《烟火漫卷》,仿佛只要迟子建一开讲,那地方的小馆子里,烧酒、马哈鱼和浓汤的混和型香味就飘了过来。那是蛮荒的,又是温馨的、悲催的,又是暖心的,人间悲欢无数全在“哈喇泊”喝的汤里。
她一直擅长以东北饮食文化来烘托东北世情,她是个吃货,写吃,读起来你就会觉得特别“好吃”。
她说汤。“一锅热汤,是给人热量的”。她喜欢烟火,多次用“烟火漫卷”一词。烟火漫卷,饮食男女,在冻土地带,也是热量的一种。
三个故事,虽然整体呈现出黑土地冻土地带上的飞雪落叶、飞禽走兽、自然万物那种孤绝、浪漫、空灵的美,但也不时有一些直白的“屎溺屁”穿插,她并不只要空灵之美,她要为“边地审美”添一把世俗烟火。
历史与现实之间,始终流淌着一条看不见的暗河,你从现实进入历史,往往会看到现实隐约的影子。
她在哈尔滨生活了三十多年,也去过很多城市,北京、天津、上海、杭州、福州、武汉、成都、长沙等大城市,还有佛山、丽江、绍兴等中小城市。“历史文化街区是我必去的。没有历史文化的支撑,我们起飞时翅膀就不会那么刚健,你的飞翔天空也就不会广阔。”她说。
她写了很多跟哈尔滨有关的小说,有历史语境的《伪满洲国》,也有当代都市的《烟火漫卷》。在《东北故事集》里,我们仍然看到一个在东北边地游走,寻找故事的“故事搜集者”迟子建。
她是那片土地生长的女子,8岁还在“北极村”生活,从《东北故事集》里,你依然能感受到作者与故事里的人物之间的亲密关系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物理空间的距离和人的身份之变化,她在那一重“故事搜集者”的身份之外,又有了一个“历史文化守护者”的身份。
三个故事都在历史与当下来回交织。
第二篇《白釉黑花罐与碑桥》似乎更重在历史部分,写历史上的靖康耻, “我”在依兰,也就是徽钦二帝流放的五国城夜渡遇险,被救后,听到了“上半夜”和“下半夜”的故事。那个“说故事的人”穿越在历史与现实之间,东北故事集在民间故事的基础上,又添了几笔历史故事的家国之感。
比如宋徽宗,自古以来关于他的民间传说很多。在民间讲述中,把他还原成了一个普通人。此皇帝不在庙堂,不在流放路上,不在五国城,他在滚滚红尘中。迟子建在《白釉黑花罐与碑桥》中则突出了一个亡国之君的艺术家灵魂,从审美角度重新建构这个历史上失败的又是百姓熟悉的亲切的皇帝。